其间,有个江阴人叫贡若甫,去看望他在浙江金衢道为官的父亲贡二山,乘船出浒关,过七里山塘,闻陈圆圆之名,“见之悦,输三百金赎之归”。孰料家中河东狮吼,不能相容。贡若甫又有季常之癖,娶妇不久,家中闹得鸡犬不宁,只得“纵之去,不责赎金”。陈圆圆因此重新回到苏州,再张艳帜。 陈圆圆嫁了一次人,名声倒更响了。宜兴周延儒,在崇祯年间两度为当朝首辅,权倾一时。其人劣迹斑斑,曾因强夺民妇被苏州复社领袖张溥要挟,其事具见当时史志和笔记。他既是个庸相,又是个荒淫无耻的酒色之徒,后被崇祯帝赐死。他在苏州的时候,就曾召陈圆圆为他侍宴。明朝周同谷《霜猿集》有首咏陈元的诗讲到这事。说圆圆“曾随灵鸟上三台”,并有注云:“圆圆姿态非凡,名倾吴下,曾侍宴宜兴,故有三台之句。”在明末,王公大夫,富家公子,挟妓饮酒赋诗寻常事,但像周延儒这样的人也要圆圆侍宴,且被文人记入诗中,自有一些不平凡之处。不过,陈圆圆是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的,也决不会对那个姓周的糟老头子感兴趣。她只有遇上了如皋冒辟疆,方始堕入了爱河。 在董小宛之前,陈圆圆便和冒辟疆有过啮臂之盟。
这段史实是由清史专家孟森考证出来的。冒辟疆有一本名著《影梅庵忆语》,记载了他和几位风尘女子,特别是董小宛的爱情故事。孟森在《心史丛刊》二集《董小宛考》内指出:《忆语》中的“陈姬”,审其踪迹,当即陈圆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点明,而代之以陈姬?孟森是这样解释的:“顺康间,吴藩方炽,词人不敢道其旧欢,后则陈亦已成大名,少年事不足谈矣。”孟森的考证可信,我们因此在《影梅庵忆语》中看到了陈圆圆离苏赴京的曲折经过以及她和冒辟疆的爱情故事。 崇祯十四年(1641)早春,冒辟疆经友人介绍,在苏州见到了色艺冠群花的陈元。这是冒陈二人的第一次见面。不久,冒辟疆奉母至西湖,再次抽身到苏州来会陈圆圆。一到苏州便听人言籍籍,哄传陈圆圆已被田皇亲的家人抢走了。他赶往阊门,路遇一位深知内情的友人。朋友告诉他,抢走的不是陈圆圆,而是一位冒名顶替的“赝鼎”,是圆圆巧施的金蝉脱壳之计。朋友带他来到不远处的一个秘密所在,终于又一次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陈圆圆。在冒辟疆的眼中,她宛若“芳兰之在幽谷也”。第二天夜里,冒辟疆趁着月色又来和圆圆相会。花前月下,目成心许,陈圆圆向冒辟疆托付终身。她对辟疆说:“余此身脱樊笼,欲择人事之,终身可托者无出君右,子毋辞。”此后,圆圆又屡次请求冒辟疆为她脱籍赎身。冒辟疆顾虑重重,均未痛下决心,历史是不能假设的,但我不禁要想,如果冒辟疆下决心娶了她,圆圆的命运将从此改变?明皇朝的覆灭也将是另一个样子?到了第二年仲春,距二人相识已有一年有馀,冒辟疆才下决心迎娶陈圆圆。辟疆再赴吴门,不料早在十天前,陈圆圆已被“窦霍门下客”以势逼去,北上入京了。冒辟疆怅惘无极,痛悔不已。 这里需要补说一下此前的事:田皇亲发觉抢去的不是真圆圆,老羞成怒,发誓一定要把圆圆得到。经过努力,找到了陈圆圆的藏匿地点,终于抢到了手。陈圆圆在苏州的一些相好,即在幕后为她撑腰的人,立刻纠集了千馀人重把圆圆抢回。田皇亲见强抢不成,便施计谋,一方面“大言挟诈”,一方面“不惜数千金为贿”,地方官员受不住软硬兼施的压力,不得不出面调停,最终把陈圆圆送了出去。终于可惜人生,永别吴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