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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殇作文

作文作者:佚名    作文来源:网络   作文栏目:散文    收藏本页
    我想在这个冬天来临之前写下一些东西。有些事情放在心里已经太久太久了,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在安静的角落回忆过往舔舐伤口,每一次告诉自己要去遗忘的时候,却总是在心底一遍遍默默的回忆,用一种抽丝剥茧般的痛,冷冷的提醒着自己,这世界曾经有一些人,一些事,让我日夜思念。就算阳光明媚云淡风清,也不能把往事拿出来一一晒干,就那么一点点的埋在肚子里,烂在肚子里,像发黄的古书籍,散发着一股子寒冷味道,十指触及,恍惚间有了一种感觉,叫做刻骨铭心。

    很多年以前我对爱情的定义是幸福和甜美,到了最后我才知道,其实爱情里更多的是痛苦和沧桑。女人总是为了爱而不停的去寻找去努力,却又总是不停的被伤害被抛弃,都说爱情里没有谁对谁错,可是离开的成全了自己,而留下的痛苦,要谁承担?

    有没有听说过,这世界上有一种时钟,伤心的人,只要逆时针旋转,一切就能回到起点。我曾经问过自己,如果一切从头再来,我还会不会选择这条路,但我永远都无法给自己一个完整的答案,因为逆时针旋转的时钟只是童话里的道具,有些事情,我们永远都无法回头,谁也不能将回忆抹杀。

    第一部分 锐舞广场

    小姐,有坐台和出台之分。

    坐台的,就是只在夜总会里陪酒,与客人唱唱歌,跳跳舞,蜻蜓点水般的调调情、逗逗乐。而出台的,则是在夜总会下班后,与客人一同离开,至于做什么,我不说,大家也知道。

    我是罗宁。

    我不坐台,也不出台,我是一家豪华夜总会的“公主”,也就是女服务员,只负责端茶送水,打扫房间,忍受着陌生客人的动手动脚,还得面对地痞小流氓的无聊骚扰,人在痛苦的时候,可能总是轻贱自己,用一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去发泄着一些无法承受的东西。

    初入锐舞广场,与我同租一屋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叫波波,只有十七岁,窈窕的身段,姣好的面孔,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只觉得她和别的花季女孩没什么两样,年轻,稚嫩,后来我才知道,面对这个虚伪而残酷的社会,我才单纯的有如一张白纸。

    锐舞广场的幕后老板姓尤,据说是在黑道上很有地位,轻易不出面,我在虹场工作了七个月,也仅仅见过他两次,不过给我印象很深的是他的宝马车牌号,六六六八八,十足的爆发户加黑社会老大派头。

    总经理姓任,是尤老大的一房亲戚,经常背着手在三楼和四楼商务包房间游走,遇见贵客,就满脸堆笑,而面对我们这些小服务员,却是冷若冰霜。再有就是保安部长周哥,他是场子里比较重要的人物之一,据他自己说,他曾经是个光荣的人民警察,后来在灯红酒绿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被毫不留情的清出了纯洁高尚的干警队伍,我自然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不过他抱着电棍站在一楼迪厅门口的时候,确实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相比较而言,周哥对我们这些服务员,比任总对我们的态度要好些,这可能是因为他是从一个保安一点点爬上去的,也可能是因为他和我们对门的邻居—一群锐舞广场保安关系比较要好的缘故。

    那时候的锐舞广场的生意还比较火爆,我们基本都是凌晨才下班,刚工作不久的某一天,场子日收入达到了历史最高点,那天我们每个人发了五百块的奖金,周哥看起来心情很好,下班的时候喊了几个保安、我、还有波波等几个人一起去喝酒。

    那天回去的时候每个人都有点醉,周哥拍着我的肩膀说。

    “妹子你还太嫩…混这行不适合你”,他手舞足蹈的跟我比划着,“不过不用担心,哥照顾你…以后有事,跟哥说,跟他们几个说...咱这几个哥们都能帮你……”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波波比我小啊,小我四岁呢,她才十七。”旁边几个人保安有意无意的漂了我几眼,一个叫王博的拽了我一下,“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她小?她可比你老练多了……”我抬起头看着他,“小点声,叫她听见不好 。”

    周哥冷冷的扫了步履蹒跚的波波一眼,“她听不见,她磕药了,再说,听见了又能怎么……”

    我的心里像被抛进了什么东西,徒然一惊,她磕药了……,这个我第一眼便觉得稚嫩的女孩子,她居然磕药,我的心里一直在微微的颤着,我也在深深的责问自己,我走进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这真的是一个适合我生存和疗伤的空间么?我究竟是对和是错?

    月苍茫,没有人能够回答我。

    周哥还借着酒意絮语着,“不用管她,看的出来你刚接近这一行,离她远点,我是过来人,比你了解这些……”

    怎么回的家我已记不太清楚,波波在药物的控制下已经完全神志不清了,我艰难的扶着她躺到床上。天色差不多已经大亮了,而我却要沉沉睡去,我们,是属于黑夜的动物。

    波波嘴很甜,总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我,几乎每次她当班的时候,都会找一个很充分的理由溜出去,然后把所有的工作推给我做,回来的时候她都是神智不清的,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有什么事,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无法想像,到底是什么样的家庭,什么样的环境,会让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女孩每天就知道嗑药,摇头,蘼乱而颓废。

    趁她清醒,我会和她说,“波波,不要老嗑药了,不好的”。她咯咯的笑着,“没事,姐,我都习惯了。”

    月底交房租的时候,波波跟我说,“姐,能不能帮我先交上,我没钱了,发了工资我就还你。”

    我说:“行 ,没事。 ”

    然后波波就消失了,再没有回来住过。

    同波波一起消失的,还有我的衣服我的裙子我的鞋子,还有我的皮包,我包里的八百块钱。

    周哥说,“我都叫你小心点了,我一看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鸟。”

    我无可奈何的笑笑,“算了,谁又能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啊,消财免灾吧,吃一嵌长一智。”

    周哥似乎很照顾我,这种照顾让我有点受宠若惊,而且明显能感觉到别的“公主”在背后看我的目光,艳羡?嫉妒?不管是什么,我都如芒在背。

    我原以为他对我们的“好”,只是出于同情照顾,真的是我想的太多?还是他另有其意?

    我的房间很快就有了新住户,一个叫杨莹的女孩,二十四岁,在国贸卖服装。她很瘦,短发,有着很尖的瓜子脸和漂亮的大眼睛。

    下班后她常到锐舞广场坐坐,一个人在吧台,要瓶佰威,优雅的坐着转椅,风情万种。经常有男子上前搭讪,她傲气的很,头不抬眼不睁,自顾自的喝着酒,看着场子里的人或优美或难堪的摇摆。

    有了波波的教训,其实我不敢和她走的太近,进了虹场我才发现,我真是小看了这个世界,有些我原以为在电影里才有的故事,真真实实的在我身边一点点的发生着,而有些时候,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杨莹经常半开玩笑的跟我说,“妹子,你工作这么长时间了,看出来哪个是真大款没?介绍个给我认识认识呗?”

    对于她的这种想法,我每次都不能十分理解,虽然她每次给我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混呗,找个人养,不用这么辛苦,一天天的站柜台,他妈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把周哥介绍给你吧,人不错。”我半开玩笑的说。

    “拉倒吧,”她眼一白,“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就是色中恶狼一个,他那种人,靠我近点我都嫌恶心,再说了,没钱的我不找。”

    她忽然饶有兴致的打量我,我被她盯的有点不自在,“怎么了?”

    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虽然我不在这上班,但知道的不比你少,说实话,这场子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差不多都被他糟蹋过了,没办法,就这世道,女孩子在这想吃的开,就得付出点代价,有的还甚至不止被一个人上过呢。”

    我的心微微的往下一沉,杨莹说的,其实和我想的一样,但是从她嘴里说出来,让我感觉到一种不平衡,仿佛受到了一种莫大的侮辱。

    我忽然意识到,在今天,在我的世界里多了另一种全新的概念:爱与性,可能真的毫无关联了。

    周哥对于我,很明显是一种暧昧的纠缠,至于别人,应该是畏惧他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

    虽然还没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但是有意无意的碰触,想起来也觉得难堪。

    我很清楚他对我的目的,那天经过包房的时候,我听见他说,“那丫头,一看就是个雏儿,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艰难的咽了咽唾沫,“是么,我还真不知道。”

    她玩弄着手里的烟,自顾的说着,“其实我知道,你跟那帮女的不一样,可哪不一样,我又说不出来,反正我觉得,你比他们干净。”

    我没再回答她,心里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可我拼命的忍住了,我怕一哭,眼泪就决了堤。

    杨莹还说,“他要真纠缠你,你也不用怕他,一个小喽罗,不用拿他当回事,直接找老总解决……”

    第二天上班之前,我买了副塔罗牌,天蝎座女子对于神秘而古老的力量总是特别敏感,午夜场休息的时候,我们一群服务员坐在大厅里,嘻嘻哈哈。

    我给她们算命,算爱情算婚姻,算事业算家庭。缓和一下这段日子来的矛盾,她们在一边用各种各样的口气或附和或讽刺,“好准啊”,“居然算对了”,“是啊真的好准啊”,“天啊你简直是个神算……”,“德行,这破玩意儿也能算出个三六九……”,“回家忽悠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我边算边在心里冷笑,若我真是个神算,我怎么改变不了我自己的命运,据而我又觉得迷惘,我开始怀疑自己,我若不信,为何要买?也许女人都是这样吧,复杂而矛盾。

    不一会周哥来了,在我身边坐下,双手很自然的搂上我的肩,我微一挣脱,起身到一旁坐下。

    他吐了口烟,笑了。随手抓起一把牌,“啥玩意?”我微微一笑,“塔罗牌,算命的。”“来给我算算,”他把烟掐灭了丢了烟灰缸。

    “算哪方面的?爱情?”

    “行,”他拨弄了一下头发,懒懒的向后一躺,目光依旧暧昧。

    我边抽牌边默默的念着,“逆位的正义,对于爱情不忠诚,与人暧昧不清,花心,脚踏两条船,第三者插足……”

    “够了!”周哥忽然站起来,掀乱了所有的牌,“什么东西乱七八糟的,妈的一点也不准。”

    他背着手快步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什么时间了还休息,都给我起来,干活!”

    我楞楞的坐在那,那几个女侍应面面相觑,悄然无声的退了出去,王博在我身边坐下,点了根烟,“丫头,有两手儿,你挺聪明的,可你虽然保住了自己,却得罪了你最不能得罪的人。”

    他起身向外走去,忽然站住,又叹了口气,“你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我看着他的背影,默默的在心里说,其实,这不是我预先设计好的,我不是一个有城府的女人。

    而这样,会不会激怒周哥,既而做出更过分的举动?我不知道,我的心里开始觉得寒冷,害怕。

    我到底该怎么办?去,还是留?去?我能去哪?我问我自己,真的,天下这么大,世界这么大,可能容下我的地方在哪里?

    怕?我忽然好想笑,我有什么可怕的?心都不在了,还怕什么所谓伤害?那个珍惜我、呵护我的人已经离开了,我觉得难过的时候,不会再有一个肩膀可以让我靠着流泪了。

    所以就算再遇见什么风雨,也都无所谓了,心太疼,所以就没有知觉了。

    经过那一次之后周哥每次见到我眼神都不再暧昧,而是多了一分阴冷,后来某一天,他当班的时候抱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男孩,身边还有个女人,风姿绰约,我问王博,“那是谁?”

    “他老婆。”

    “呃?”

    “这个是结了婚登了记注了册的,其余那些,都是泻欲的工具,无聊的消遣。”

    我忽然想起周哥那天的愤怒,我毫不留情的揭开了一个秘密,也许并不算做秘密,但有些事情说出来,那种感觉就如同被当众扒光了衣服,赤裸裸的让人觉得残忍,难堪。

    越是坏人,就越怕别人说他是坏人,他会尽可能的掩饰一切,去证明他是一个好人,但事实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知道他做过的所有事,只是没有人说出来,而我,成了那个“出头鸟”。

    我的路,应该很不好走。

    小姐的生活很好,她们不缺钱,在锐舞广场,有一道很独特的风景线就是客人每次进来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姐为他点烟,当然,点烟的手法很特别,她们先把气放在手里握住,然后拳心向下,在下面把火点着,用手送到客人的嘴边。

    这样的一个动作,每次小费就是四百,几个晚上下来,可以交一个不错的房屋首付,有的时候,被看上眼的客人带出台,那得到的,可能要远远超过一个房屋首付了。

    这里的钱赚的太容易,所以人活的也太张狂太浮躁,似乎他们(她们)除了泡妞,吊凯子,就再没有了别的追求。

    当然这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我只是个很普通的服务员,我只是想在一个不熟悉的环境里,一遍又一遍的回忆我熟悉的过去。

    这几天杨莹来锐舞广场的时候,身边总是有个胖胖的女人,她的身材不好,甚至很糟糕,可她总是喜欢穿很紧的衣服,腰间凸出来一块块肥肉,使人很难不往那里看,她约莫和杨莹差不多年纪,叫琪姐,出手挺阔气,每次她来,杨莹都指名叫我送酒,小费自然就进了我的口袋,我还是很感激杨莹的,虽然她总大大咧咧的说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虽然我并不在钱。

    不过据说琪姐每次来都是为了这里的DJ,高磊。

    提到高磊,就不得不提起小月,小月是他的搭档,也是他的女朋友,一个女合音师,偶尔也喊喊麦,与琪姐相比,那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小月漂亮的不得了,高个子,睡眠不足让她的脸显出一种特有的苍白,却又带着那么一丝一毫的淡淡的红晕。她的眼睛很亮,没有多少的风尘韵味,听别人讲,她在圈子里,只跟过高磊一个人。

    纤腰长腿,人间尤物。

    琪姐几乎天天捧高磊的场,偶尔也见高磊下去跟她喝酒,那时候杨莹总是跑来找我,什么也不说,抿着嘴,瞄着场子里的人。

    我问她,“琪姐能抢过小月?”她乐了,拍着我的肩膀。

    “傻丫头,只要想要,没什么东西是得不到的,钱比什么都有用,真的,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就会知道,爱情对于某些有钱人来讲,只是为了寻求一种刺激,是一种时尚游戏,就像小孩子遇见心爱的布娃娃一样,说什么都要买下来,可是玩够了,就会像丢垃圾一样丢掉。

    对于这些话我从来都不相信,我相信爱情是美好很纯真的,不会因物质而转移,爱,就在一起,不爱,就离开。人活着,总要给自己留些希望,所以我会永远相信真爱的存在,就算我爱的人深深的伤害了我。

    那天散场后,杨莹没等我,先回了家,我照例去打扫三楼的KTV包房,走到307的时候,我听见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

    我趴在不太清楚的雕花玻璃上往里看,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半跪着,双手在那女子的身上游走,暧昧的抚摩,那女子一动不动,我看见他扯开她的衣服,扯开她的裙子,然后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然后……

    男的是周哥,女的,是我这辈子也忘不了的人,波波。

    暧昧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朵,我的心狂跳起来。

    我张大了嘴巴,从背后伸出一只手。

    “ 别吵。”我回头,是王博。

    他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这种事情你要试着习惯,看见的就当没看见,知道的就当不知道,这样才好做人。”

    “那是波波。”我的心剧烈的跳着。

    “知道。”

    “她被强奸了,我们不管么?”

    “管?你拿什么管?你忘了你的八百块钱了么?”

    “可是,可是……”

    “没什么可是,看她那样子,估计又是嗑药了,她连只鸡都不如,鸡被上了还得收钱呢,走吧,别叫周哥看见了。他是头儿,咱不能得罪。”

    我没走。我转身回了一楼大厅,和看厅的几个服务生有话没话的聊着,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周哥从楼上下来了,对我们微微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用最快的速度冲上三楼,推开307的门,波波一丝不挂的躺在沙发上,衣服被撕破了扔在一边,我推她,她口齿不清,还吃吃的笑着,王博说的没错,她果然又嗑药了。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

    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没有一丝的害羞,一把抓起衣服,看了看,又气极的扔了。

    “妈的,婊子养的,把我衣服撕了干什么。”

    “知道是谁么?”我问她。

    “咦?”她没回答我的话,赤着身子站起来,转了一圈。

    “怎么样,姐,我身材还可以吧”,她哈哈大笑起来。随即拿起我顺手放在身边的外衣,披上就往外走。

    “喂”,我喊她。

    她头也没回,“过几天还你,我还会再来的。”

    回到家我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忽然感觉到那么累那么累,我想给自己一巴掌,我怎么就这么笨呢,一个十七的丫头摆布我跟什么似的。

    其实我等她醒过来,是想问她,我那八百块钱她什么时候给我。

    也许我挺无情,被熏染的久了,麻木的无情,无情的麻木。

    我在胡思乱想里沉沉的睡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一点太阳的余晖,我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我迟到了。

    匆匆忙忙的穿好衣服,到了锐舞广场,演艺已经快开始了,领班走过来。

    “怎么搞的,才来多久你就迟到,能不能干了。”

    我低着头,“睡过了,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一个“公主”走过来,“刘姐,罗宁昨天下班比较晚,307的客人今天上午9点多才走。”

    “是呀,罗宁今天都没怎么休息”,白小莎在一旁接话,“对,是这情况”,站在门口的几个“公主”也应声附和着。

    “下次注意”,她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

    做领班的总是有一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的体现集中反映在对服务员的态度上。

    她们从心底看不起服务员,因为毕竟个别人,不仅出卖着劳动力,还出卖着自己的身体,也许不能说是出卖自己的身体,而是践踏,这使那些领班从心底觉得,她们要比我们纯洁许多,高尚许多,尽管她们当中的一些人会偶尔出台……

    刘甜看了看我,就是刚才帮我说话的那个服务员,“快去换工作服吧。”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我的心头荡起一丝波澜,一些感动。这里灯红酒绿,这里纸醉金迷,可这里同样有真情存在,尽管很少。

    所以我想,这其中虽然有杨莹口中说的那种人,可同样也有心地善良洁身自爱的人,尽管她们活的很艰难,可是她们始终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午夜的时候,我又在场里看见了波波,很出人意料的,她清醒着。

    “喂,我衣服和那八百块钱呢?”我一把拉住她,总算逮住个机会把这话说出口了。

    “姐,嘻嘻,急啥。”她衔这根烟,目光迷离的四处张望,“哎姐,你们周哥呢?三楼呢是不?我上去找他。”

    喂,我刚想叫住她,她已经快步跑了上去。

    杨莹又带着琪姐来捧高磊的场,我送佰威进去的时候,琪姐塞给我两张红色的票子,还有一杯红酒。

    “去,罗宁,把这酒给高磊。”

    “可是,小月姐在那啊,”我楞楞的看着她。

    一般的酒我送去不为难,可这酒杯上,印着琪姐暧昧的唇型,像血一样鲜红刺眼。

    这对小月是一个明显的挑衅。

    杨莹在一边斜着眼看我,“去吧,叫你去就去,要的就是她看见,哼,黄毛丫头,自不量力,跟我们小琪抢男人,她还嫩点。”

    我无语,我明显感觉到我把酒给高磊的时候,小月看我的目光像要把我撕成碎片。

    白小莎托着酒,很优雅的从我身边飘过,嫣然一笑。

    我们都喜欢叫她小白鲨,她是这场子里很与众不同的人物,没有一点风尘的味道,干净,善良。

    树敌太多,我在锐舞广场的处境并不好,小白鲨虽然帮不上我什么,但是她总能给我一个最真诚的微笑,也许这些就足够了。

    可是那天,是我在锐舞广场最后一次看见小白鲨。

    三楼高级包房的客人很无礼,命令小白鲨陪酒,开始的时候,她很有礼貌的解释,她说自己只是服务生,陪酒不是她的责任。

    “先生,如果您想找人陪你喝酒,可以叫别的姐妹,我想她们很愿意陪你。”

    那挺着将军肚的胖子瞬间恼羞成怒,“妈的。一个小贱人也敢跟我这么说话,我今天就废了你。”

    小白鲨转身要走,那客人一把拉住她,一旁的任总陪着笑,“刘主任您别生气,这服务员不懂规矩,我回头教训她……”

    胖子冷冷的斜了他一眼,“滚一边去,有你说话的份吗?”

    “是,是是,”任总灿灿的陪着笑。

    胖子一把扯开小白鲨的衣服。

    我在门口再也看不下去了,正要冲进去,忽然小白鲨一把推开胖子,并且狠狠的给了他一个耳光。

    所有的人都楞了,小白鲨脱下工作服,狠狠的往桌子上一摔,“我不干了。”

    我看着小白鲨离开的背影,心中荡起一丝波澜,我从心底喜欢这个正直的女孩。

    像那样干净的人,应该是不属于这个浑浊的空间的。

    背后的胖子借着酒劲开始竭斯底里的发作了,看着他们小丑一样的嘴脸,还有任总卑躬屈膝的态度,我心里泛起一阵恶心。

    我问王博,“遇见这种闹事的为什么保安不出来制止?”

    他笑了,“那不是一般的流氓,人家是执证的,知道什么叫高官么?有些人,不能轻易得罪。”

    下班的时候,我跟杨莹路过街口拐角,听见胡同里有声音,我们偷偷的过去,看见锐舞广场的几个保安正在打人,站在那几个保安身后的,是周哥,他弹着烟灰,从咖啡色的墨镜后面透过来的,是阴冷的目光。

    “跟我斗,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货色,贱人一个。”

    周哥一边咒骂着,一边用脚在她身上狠狠的踢。

    波波蜷缩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留着血,她痛苦的翻滚着身子,挣扎着。

    “妈的,小婊子,敲诈我,我就是把你上了怎么地?跟我要钱?你他妈值钱吗?信不信我就这一帮兄弟干死你?”他边说着边把烟往波波身上烫去。

    波波痛苦的喊着,尖叫着,马上有人捂住她的嘴巴。

    “兄弟们,想弄一下就说,不用不好意思,出了事我给你们兜着,哈哈哈。”

    周哥肆无忌惮的笑着,那几个保安淫笑着,一把扯开波波的裙子,把她推到墙上。

    我的心里像是被什么揪着,硬生生的疼,我想冲出去,杨莹一把拉住我。

    “你不要命了?那是你的头儿,你已经得罪他一次了,再得罪他,你还混不混了?你不怕他像对待波波那样对待你?”

    “可,可我不能见死不救啊,波波会被打死的。”

    “倒霉,让我来,你躲着,别出来 ,听见没?”我点点头,感激的看着她的眼睛,她无可奈何的笑了,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周哥?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她一摇一摆的走过去。

    “你是……?”周哥摘下镜子,眼里闪过一种不一样的光。

    “哎呀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可没少去锐舞广场玩啊,每次去老任都送我果盘,周哥,您说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个小丫头过不去是不?下手这么狠,闹出人命可不好。”

    周哥半晌无语,围着杨莹转了一圈,不一会挥了挥手,“走吧。”

    我冲过去抱起波波,我不知道她是清醒的还是神智不清,但是她伤的很厉害,脸上红肿着,眼睛也青了,嘴角流着血,还有胳膊上,腿上,被踢的,被烟烫的,让人不忍心再看下去。

    “怎么样,波波?”她挣开我的手,挣扎着想站起来。

    谢天谢地,她没嗑药,她扶着墙一点点往外挪,又摇摇欲坠的倒下去。

    “波波?”杨莹一把拉住我,看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再管下去。

    波波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波涛汹涌,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还是转过去,一步一步的艰难的走了。

    躺在床上,我睡意全无,反反复复的想着这些事这些人,还有那些事那些人,如果不是因为那些,我不会来到锐舞广场,不,不,我不能再想下去,不是告诉自己要忘了过去么,还有,罗宁,我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你不能哭。

    “杨莹,今天谢谢你。”

    “睡吧,几点了,过去的事,不提。”她懒懒的翻了个身,不一会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琪姐来的时候,又叫我给高磊送酒,我明显感觉小月已经在处处针对我,可我真的没有办法。

    我端着果盘从后台出来,小月挡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看她,她化了很浓的妆。

    “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个小服务员,我要收拾你易如反掌,你别把我惹火了。

    “我也不想这样,不关我的事,有话你对里面那个人说。”我抬了抬头,看着包厢里的琪姐。

    小月从包房出来的时候,步履有些蹒跚,脸色发白,她应该了不少酒。

    “说什么了,谈这么久。”我进去送酒,听见杨莹这样问她,她刚下班到锐舞广场,高磊可能怕小月有什么事,请杨莹进去看看。

    “呵,哼,”琪姐冷冷的看着前面,“能说什么,哭的淅沥哗啦的,说什么她跟高雷在一起不容易,说什么她从小就身体不好,有心脏病,妈的,跑这来忽悠我,心脏病患者能在这呆,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啊?”

    “呵呵,伟大,捍卫自己的爱情来了”,杨莹举起杯红酒,一饮而下,“不过她好像真的很在乎高磊。”

    “哈哈,哈哈哈,琪姐忽然笑的很张狂,我看中的男人,还跑不出我的手心,虽然我没姿没色,可钱这玩意,还真他妈的是好东西。”

    我看着她眼睛里的肆虐,不断的问自己,钱是好东西么?钱真的能买到一切包括爱情么 ?

    经过换衣间的时候,我听见小月的哭闹声。

    “高磊,我他妈的告诉你,我不能喝酒,我喝了,我不能动火,我也动了,我到这份上了,你要是再和她纠缠不清,我跟你没完。”

    “好了好了不哭,看看一哭都不漂亮了,她能跟你比么,跟猪似的。”

    我没再听下去,这就是男人的谎言,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亲眼看见他在琪姐面前像个小绵羊,我想起杨莹说过的话,也许对于某些人来讲,钱真的是万能的,唯一的。

    周哥叫我给琪姐的包厢送个果盘,我心里明白,这果盘是给杨莹送的,自从她在周哥眼皮子底下救了波波,那“色中恶狼”对她就特别留意起来,有时候甚至还问我一两句关于她的事。我在心里暗暗嗤笑,我真的很想告诉他,杨莹还看不上他这种情场老手。

    她若跟了这个男人,她会幸福么?这个曾经趁波波嗑药的时候强奸了她的男人,他与禽兽又有什么分别?

    那天晚上杨莹没有回家,白小莎跟我说,她跟周哥一起走了。

    一瞬间我觉得有些东西离我很近,又很远。

    我想不通他为什么和周哥一起离开,难道她同我说的,都是假的么?我不明白。

    那天还发生一件事,小月喝了酒,走的比较早,散场的时候,我看见高磊上了琪姐的车。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可怕,赤裸裸的残忍,我把自己扔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一点点的沦陷下去。

    郑鹏,你想我么?在这样的夜里,你是不是像我想着你一样的想着我?

    后来我睡着了,在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车站,站在那里等啊等,可是怎么也等不到,后来我沿着路去找,拼命的跑,风很大,吹起我的头发,泪就一点一点的流下来。

    我又在锐舞广场看见波波,她还是老样子,穿着刁儿郎当的衣服,化着乱七八糟的妆,她身边又跟着个陌生的男人,我看着她的样子,问自己,她心里会不会觉得沧桑?天知道,我自嘲的笑笑,也许她根本不知道沧桑是什么。

    我还是想问她一句,那八百块钱,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可她自始至终都不曾看我一眼,似有似无的到处瞄着,我走过去,她就走开了。

    下班之后,走到那个拐角,波波靠在墙边仰着脸对我笑,天真的像个孩子,也许不该这样说,她根本就是个孩子。

    “那八百块钱什么时候给我?”

    她咯咯的笑起来,笑的弯下了腰,据而他又站起来,调皮的抹了抹嘴巴,“姐,我饿了。”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一起租房子,她把瘦小的身子靠在我身上,说,“姐,我饿了。”

    我坐在她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面,她抬头笑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那帮狗娘养的,就知道灌我酒。”

    一碗面很快见底,“够不?不够再叫一碗,”我看着她,很心疼的看着她。

    “不用了姐,饱了,哈哈,”她又开心的笑了。

    她说,“谢谢你上次救我一命,我知道是你,”顿了一顿,“她说姐你知道吗,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那你爸妈呢?”

    “哼,哼哼,死了吧,不知道,我从小就没见过我爸,我妈说他死了,死了就死了吧,跟我没关系,反正他从来都没养过我。”

    “那你妈呢?”

    “蹲大牢呢,故意伤人罪,八年了,呵呵,我都快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了”

    “那你和谁一起生活?”

    “我妈进去前把我托付给她的一个姐妹,可她根本就没管我,我在她那住的时候,她老公天天骂我杂种,叫我干活,不给我饭吃,后来我就跑了。”

    我看她眼泪一点点的掉下来,我觉得自己的鼻子也酸了,虽然我想过很多种关于波波的故事,但是她说出来的,比每一种都残酷。

    “姐,我想求你件事。”

    我努力的吸吸鼻子,“说吧,我能帮的,我一定帮你。”

    “我想去看看我妈,我八年没见她了,我怕我再不见她,我就不认识她了。我没钱,姐,你借我钱行吗,姐我求你了,我没求过人,真的,就是他们那么对我我都从来都没求过他们。”

    她急急的说着,语无伦次的说着。

    她看我犹豫着,猛的站起来。

    “算了,我求你干什么,我就是走着,我也能去。”

    她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冲过去,拉住她。

    我又拿了八百块钱给她。

    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憋了半天,“谢谢你,姐。”

    回到家的时候杨莹已经睡了,我想我不能告诉她我给波波拿了八百块钱,我确信她会骂我是个大傻瓜。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看见了刘甜,她站那在包里拼命的翻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

    “怎么了?”

    “钥匙好象不见了,找不到了。”她眉头皱着。

    “去我那吧,对面屋子好象还没租出去,你先凑合一晚上吧。”

    刘甜感激的看着我,我轻轻的笑着,能帮她,我觉得很开心。

    我又哭了,哭的很伤心,我像被梦厣住了,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后来我醒了,我以为是我在哭,流泪的却是杨莹。

    她在黑暗里,低低的哭着,我起来,开了灯。

    “怎么了,跟了周哥你觉得委屈了?”我说这话的时候带了很大的讽刺意味,其实我不想这样的,可说出来,就成了这样,我觉得很悲哀,一个大好青春的女子就这么给毁掉了,在灯红酒绿里给毁掉了。

    她曾经对姓周的那样鄙夷,可现在……

    她摇着头,没有说话。

    “杨莹,我就不明白,真的,你年轻,又漂亮,干什么非得靠男人才能生活?干什么这样作践你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我又觉得悲哀了,我自己不也是作践自己么?

    “你错了,我没跟他,他把我介绍给了虹场的头。”

    我在心里冷冷的笑着,跟了谁又怎样,还不都是一样,风情万种的杨莹终于实现她的梦想了。

    “尤老大不是个简单人物,那你哭什么,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么。”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么 ,我是为了我儿子……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我想我儿子。”她抽抽噎噎的哭着。

    “什么?你说什么?”

    “我想我儿子,罗宁,我结过婚,又离了,我儿子今年两岁了,我傍大款……我就是想多挣点钱养我儿子,为了他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无言的在她身边坐下,“你老公呢?想儿子就去看他呗,别哭了。”

    一瞬间我的思维有些混乱,我忽然觉得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是苍白无力,我的喉咙干涩难忍,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婆婆不让我见他,你知道吗罗宁,我跟我老公恋爱了六年,六年啊,”她狠狠的攥着拳头,神情激动。

    “我把我所有的青春都给了他,我们这六年走的那么艰辛那么痛苦,我终于如愿以偿的和他结了婚,生了儿子,可就是因为婆婆不喜欢我,说我长的一副狐狸精样子,处处刁难我,天天闹,天天闹……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给她天天闹”杨莹忽然向后躺去,仿佛虚脱了一般。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不知道在哪看见过的那句话,男人要永远感谢在他20多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女人,因为20多岁是男人处在一生中的最低点,没钱,没事业,而20多岁却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灿烂的时光。

    “他那人什么都好,可就是太懦弱,什么都拿不起来,看着我受委屈,他不安慰我,反而说我的不是。”

    有多少女人把青春都给了男人,而又有多少男人一去不回头,忘记了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一起吃的苦,曾经一起受的累。

    “后来我们终于离了婚,儿子判给了他,因为我是个女人,我没能力,我连我自己的儿子都养活不了。”

    杨莹终于放声大哭,她趴在我的肩上,狠狠的哭,“我只要钱,真的罗宁,为了钱我什么都能做,我不在乎,去他妈的爱情,狗屁!”

    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为了波波流,为了杨莹流,也为我自己流,这个苍白而虚伪的世界,就这么残忍的吞噬着我们美好的生活,没有希望,没有阳光,每个人,都活在一个永远也走不出的牢笼里。

    杨莹跟着尤老大,不是她的错,真的。

    就像郑鹏离开我,不是我的错,真的。

    杨莹伸出手,“你看,这个戒指,是我老公用他第一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这么多年,我一直都舍不得摘下来,我一直等,我觉得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的,可你知道吗,他现在连儿子都不让我见。”

    她使劲的拽下手上的戒指扔到了地下。

    “别这样,杨莹别这样”,我抓着她的手,“别这样。”

    我很想安慰她,可我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就那么无力的站在那,看着那个蓝宝石戒指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杨莹一动不动的伏在床上。

    我们都做错了什么,在爱里拼命的找寻,拼命的挣扎,最后留下一身伤痕,还有一颗永远都无法拼凑完整的心。

    都说爱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爱与不爱,可是不爱了,就可以轻易离开么?留下的伤了心的人该怎么办?

    我们都把心中的他当成了天,可有一天忽然天塌地陷了,我们的世界开始一片黑暗。于是就在黑暗里,一步一步的慢慢沦陷。

    海也枯了,石也烂了,是谁还守心中的那分桑田苦苦不放,成全的,只是自己的伤悲。

    夜总会的生意最近不是太好,客人少了许多,任总开始采取了一些措施,推出许多的优惠套餐,一瞬间高档夜总会差不多沦落成了平常的KTV,有钱没钱的,不管什么身份,都能上这来混上一混。

    那天我端着果盘推开一间包房的门,我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我以为要用一生的时光去怀念的一个人,就是这个人,让我为之生为之死为之神魂颠倒,让我甘愿为他付出了我的整个青春,也为他亲手埋葬了我的整个花样年华。

    就是这个人,让我在每个漆黑的夜里失声痛哭,让我在思念的折磨里明白了什么是撕心裂肺。

    我终于又看见了他,天杀的郑鹏。

    看见我的时候,他也呆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端着高脚杯,走到我的身边。

    “罗宁?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没在学校?”

    我仰着脸看他,给了他一个我认为的最完美的微笑,然后把手里的果盘,狠狠的向他脸上扣去。

    我躲在换衣间,我竟然忍了这么久,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为这么男人掉一滴眼泪了,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往事浮上心头,许久以来积攒起来的自信终于轰然崩塌,我放声痛哭。

    是的,我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我是大学生。

    郑鹏是我21年以来第一个爱的男人,从大一的相遇,到现在,整整三年。

    一直以为,相爱了便是一生一世。我到现在才知道开始就是个不能饶恕的错误。没有人会把爱情的长度定格,今天可以卿卿我我,明天便是天涯的尽头。他的残忍,在于他把爱情当作游戏,我的悲哀,却是把我自己倾心交付,毫无保留。只是我终于明白,原来一生一世,也可以轻易的许诺。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连阳光也分外明媚。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明亮的笑脸,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

    我喜欢轻轻靠上他的肩,那一刻,就会忘了所有的疲惫。我们艰苦的爱情,让我分外的骄傲,我喜欢这样的同舟共济。现在想来,我会为那个单纯的孩子默默流泪,在风风雨雨里,为自己破茧般的成长而心痛。

    我想起夜阑人静时的电话,他说,“罗宁,我觉得现在不能没有你。”为了这句话,我付出了一世深情。

    每个周末,我都会在那个车站固执的等他,带着他喜欢的零食,站在风里,等待,等待。现在,我在我的记忆里,等着永远无法再来临的列车。面对曾经,无声的哭泣。

    身无分文的日子,我拿出我的所有,没有一丝保留,我不知道自己靠什么生活,会不会饿肚子。我只是要给我爱的人一个阳光的世界,我只是很爱很爱他。

    真的很累,可就是这样我仍然咬紧牙关坚持着,因为就算再疲惫,也还有一个怀抱可以让我依靠,就是这样的信念,让娇气而傲慢的我变得格外的坚强和卑微。

    五一的时候,郑鹏说要去青岛,身无长物的我,再次卖力的为他准备的一切,车站里我恋着他的环抱,依依不舍,似乎这一分别,就是永远,可是这一分别,真的是永远。

    我一直等待他的归来,我不停的发信息给他,寂寞的路途里,是我在食品袋准备的那样多的写满爱的纸条,让他时刻的觉得,我一直都在。

    他在遥远的金海滩打来电话,让我听见海浪的声音,他说他好辛苦,抓到了一只小蟹,养在水瓶里,回来送我。他说他在庙宇为了请了一个护身符,要我永远平安。

    后来,就再接不到他的电话,听不见他的声音,收不到他回的信息,我开始感到惶恐。我觉得我就要失去我的世界了。很多时候,我在黑暗里忽然惊醒,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我的意识里,只有郑鹏灿烂的笑脸。

    得知他已经回来,竟然是从别人的口中,这个我拿整个青春去爱的男人,把我狠狠的丢在一个无人知道的角落。

    他只是打过一个电话,他说罗宁我们不合适,分开吧。

    在我还为我们的未来憧憬筹划的时候,他说,我们分开吧。

    在我觉得我最幸福的时候,他把我狠狠的推下深渊。

    怎么也无法相信,我们之间会分开。这个现实残忍的打碎了我的梦,而这个梦,曾经多么有力的支撑了我对爱情的向往!我痛得无法呼吸。

    我终于无法再面对属于我的生活,我觉得所有的人都在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他们说,看,他抛弃了她。

    于是我逃出学校,我把自己扔在一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世界,我在这里沉迷,堕落,在这里用一种极端的方式为自己疗伤。

    我没有错,我很难过。

    从换衣间出去,我已擦干了脸上的泪,我忽然明白,郑鹏已经不爱我了,就算流再多的泪,他也不会心疼。

    已经没有人爱我了,现在只有我自己爱着自己。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应该放下很多很多事情。

    郑鹏看着我,用一种很歉疚的目光看着我,他说:“对不起。”

    我笑了,我说:“郑鹏,你既然做的出,你既然那么无情就不要和我说对不起。”

    我说:“郑鹏我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幸的人,我最爱的人抛弃了我,可到了这里我才知道我不是,面对波波还有杨莹,我这点痛苦什么都不是,真的。”

    “我得谢谢你郑鹏,谢谢你给我的伤害,经过这一次我终于明白了很多很多。”

    那天我对他说了很多话,我曾经发誓如果我看见他会形如陌路,会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对待,可是当这一天来到的时候我忽然觉得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在仇恨里折磨自己,是天大的傻瓜。

    “我很庆幸我们还没有结婚,郑鹏,因为你真的不配得到我的爱,不管我的人有什么过错,但是这份爱,你没有任何权利亵渎。”这是那天我对郑鹏说的最后一句话,从那以后,我再没有看见过他,他在我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我曾经以为我至死都放不下对他的恨,可是看了这么多人的故事,我忽然明白,爱情有太多太多的伤痕,爱情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美。

    所以梁山伯和祝英台,只是一个神话。

    周哥还没来得及整我,就已经没机会了,这一点我得感激杨莹,可是我又不忍心,尽管她不是为了我而出卖她自己。

    我想试着换一种态度对待生活,忘记郑鹏,珍惜自己。

    于是我遇见了程翌,很好听的名字,也很适合他的样子、他的职业—刑警。

    那天厅里很吵,忽然间就围去了一大群人,我远远看去,是两个女的在打架,一个女孩狠狠的拽着另一个女孩的头发,“妈的,勾引我老公,你算什么玩意。”

    被打的那个女孩慢慢的伏下去,好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

    周围的保安马上跑过去,拉住她们,任总也被响声惊动了。

    他朝周哥点点头,周哥走过来,一把把那女孩甩开,“干什么呢,当我这是什么地方,给我清出去。”

    忽然,那个被拉住的女孩猛的挣脱了保安,从兜里掏出一把弹簧刀,抓起躺在地上的人,用力的划了下去,“狐狸精,我划花你的脸......”

    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一下子没了声音,血一点点的流下来,那女孩撕心裂肺的喊出来,我惊异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被毁容的,是波波。

    然后开始混乱,逃走的逃走,报案的报案,警察来的时候,地上一片狼籍,客人也都走的差不多了,波波也被送进了医院。

    询问笔录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在叙述完波波的事后,都加了一句,活该,自作自受。

    我很想冲上去对他们说,“不是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波波很可怜,真的。”

    可是我没有说,我觉得我什么都说不了,所有的语言都苍白无力,那个瘦小的身子就曾经那样无助的躺在那,那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半个月前,她还含着泪跟我说,“姐,我想我妈。”

    问到我的时候,我说,“要讲的他们都讲完了,我说波波不是活该,其实她很可怜。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走了。”

    “等一下。”我回头,就看见了程羿,那个给我做笔录的刑警,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很刚毅的线条,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张脸很熟悉,那种感觉,就像我第一次见到郑鹏一样。

    “刚才局里打电话来,受伤的人住在市医院402病房,我想也许你会去看她。”

    我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见到波波的时候,她很安静的躺在床上,一句话都不说。

    我想安慰她,想了很久,却是沉默。

    削苹果的时候,我看见了我无名指上的蓝宝石戒,自从杨莹扔掉它,这个戒指就一直保留在我这里,我曾经还给她,她说算了,也许放你那里更合适。

    我想起杨莹,想起这么久我一点点的看着这些事发生,我们所受的苦,让我没有办法不去哭泣。

    说好了不流泪,可是对不起,我真的感觉好痛。

    我说波波,“还疼吗?”

    波波笑了,很轻很轻的笑着,她说:“姐,疼的是我,你怎么哭了。你知道吗?其实我上次是骗你的,我又在你那骗了八百块钱,你不恨我吗?”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

    “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也许我今天就不是这样了。”

    “我骗你的,我根本没有一个蹲大狱的妈,我只是觉得你好骗,我从小到大坑蒙拐骗什么没干过,我这种人,是没有良心的,只要给我口饭吃,我做什么都行。”

    我看着她的眼睛,迷迷茫茫的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很空很空,很疼很疼。

    “其实我原本有一个特别特别幸福的家,小的时候,爸爸妈妈会一起牵我的手,好多次我都梦见他们,爸爸抱着我,把我举的好高好高,妈妈就在一旁开心的笑,可是后来,我爸有了别的女人,还和她生了个儿子,他要和我妈离婚,我还记得他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走,妈妈在一边哭,我抱着他不让他走,他一把推开我,说滚,谁知道你是哪来的杂种。”

    “我哭着想到妈妈的怀里去,可她狠狠的打了我一个耳光,还拼命的骂我,我不知道为什么,门开着,我就跑了。”

    “天黑,我一个人害怕,不知道去哪,我想回家,可我都不知道哪里是我的家,后来我迷迷糊糊的就在车站的椅子上睡了,那年我十三岁。”

    她任泪水一点点的流下来,我说别说了波波,你需要休息。

    她说不,姐,这些事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我编了千万个谎话骗吃骗喝,可这次是真的,我说了那么多次假话,就这一次是真的,难道你不听吗?

    她擦了擦泪,脸上的纱布有些泛红,我知道她讲这些的时候一定很疼,她脸上的伤口疼,她心里的伤口也一定很疼,她脸上的伤口在流着血,她心里的伤口也一定在流着血。

    “后来我再也没回家,我就一直在外面混,饿的时候,就在大街上拦几个人,说叔叔阿姨,我钱包丢了,回不去家了,你们帮帮我吧。”

    “我就是那时候学会骗人的,我不知道我妈有没有找过我,也许她永远都想不到她女儿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那时候我特别恨我爸我妈,发誓一辈子都不理他们,也不用他们管,我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只要哭一哭,装装可怜,那些大人就会给我钱,可是有一天,我遇见几个小流氓,他们花言巧语的哄骗我,带我去了迪厅,还给我喝药……从那以后我就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他们什么都干,偷,抢,打架,玩女人,为了不让自己饿肚子,我和他们混在一起,被他们糟蹋,祸害。”

    “后来有一天他们犯事了,抓的抓,跑的跑,我就开始自己混,慢慢的就到了今天这样子……”

    后来波波睡了,很安静的睡了。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那个警察,程羿,我不知道他是来找波波做笔录的还是来看波波的,我希望是后者,因为这世界上残忍的事情太多了,我情愿去相信,也许还有一些美好的东西,并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冷血。

    第二天我再去看波波的时候,护士说她出院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就像空气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想她也许选择了放弃这样的生活,但不管怎么样,许多许多年后,我仍然怀念波波,这个让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江湖险恶,并让我最终为她留下泪的女子。

    波波走了以后,程羿来找我,他说只有我一个人去医院看过波波,他觉得我会知道波波的行踪,案子还没有了结,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当事人做证。

    我很冷的看着他,“你们不要再逼她了,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还没有质问你是不是昨天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才让她带着伤就离开了。”

    他笑了,他说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天真,又不是演电影,我只是按程序来问话,我们是有规定的。

    沉默了一会他又说,“是她自己决定走的吧,可能这样也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久久无语。

    我们就这样正式认识了,后来他常去锐舞广场坐坐,偶尔也和杨莹喝喝酒。

    我问杨莹,“他怎么样?”杨莹笑了,“说适合你不适合我,我养不起小白脸。”

    她说:“你小心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警察。”

    我不以为然的笑着,“也许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的那样。”

    杨莹忽然变的很严肃“她说罗宁你记住了,这世界上有两种男人你永远不能碰,一种是欢场浪子,另一种就是走进欢场的警察。”

    她说我知道罗宁你和男朋友分了,你很伤心,但是你和我们不一样,如果你想堕落,你就跟他在一起,如果你想洁身自爱,清清白白做人,那么就离他远点,他的外表可能是个绵羊,但他骨子里其实是条狼。

    我听不懂她的话。是人永远复杂,还是像她这样的女人永远复杂,抑或程羿真的复杂,我不知道。

    我说你错了,我已经把伤害过我的那个人忘记了,我不会傻的用一段感情来弥补另一段感情。

    她忽然咯咯的笑起来,“忘记一个人有那么容易么,”她点着我的肩膀,“是不是,只要你自己知道。”

    琪姐在一旁微醉的喊着,哎你们姐俩嘀咕什么呢,来玩三六九啊。

    “好啦,不说啦,”她仰着头,“就算说多了也没用,你的事还得你自己做主,走吧,过去吧。”

    那一刻,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起郑鹏对我的伤害,想起我进入锐舞广场的日子,还有不知所踪的波波,还有杨莹,高磊,小月,最后是程羿。

    想到他我忽然笑了,我说,“杨莹,也许他来虹场是为了你并不是为了我呢,人家也没说,况且我刚从郑鹏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想这些事,我是不是有点没心没肺了?”

    她晃着手里的酒杯,“你少拿我做挡箭牌,感情的事说来就来,管你是什么时机,再说,他天天来这是为了谁,傻子都知道。”

    “得了,别想那么多没用的了,”杨莹凑到我耳朵边,神神密密的说,跟你讲啊,任总说要选个领班,工资也跟着涨,百分百是你的了,怎么感谢姐们儿我啊?

    我嘿嘿一乐,“这些事,我还真不怎么在意。”

    “甭装清高了,小丫头片子,哈哈,”琪姐又开始了她那毫不掩饰的大笑,“记着,丫头,钱这东西,到什么时候都是好玩意,跟谁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啊。”

    程羿总是在我下班的时候来接我,送我上楼,每次都是目送我的背影,却并不说什么。

    我就在他炙热的目光里一点点的向前走去,告诉自己不要回头,我怕被一些东西融化,因为曾经告诉过自己,不会再爱了。

    每次他来的时候我都很不安,我害怕,害怕他突破我内心最底层的防线,我更记得杨莹说的话,怕他是一条狼。

    凌晨打扫完卫生,我正准备叫杨莹一起回家,周哥叫住大家,“先别走,任总要开会。”

    杨莹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微微一笑,没言语。

    任总挺着肚子来回转了两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以后的工作,最后他清了清嗓子说,“由于业务上的需求,我打算在你们中间选个人做领班,主要负责入场客人的接洽工作,通过我这几天的考查,我觉得刘甜比较适合,大家祝贺她一下……”

    杨莹在一边张大了嘴巴,好像要马上冲上来,我急急的冲她使了个眼色。

    说实话,任总宣布人选的时候,连瞅都没瞅我一眼,刘甜很甜的笑着,我忽然觉得她的笑容非常刺眼,虽然我觉得我不在乎这个位置,但是这个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

    有一种难以说清的感觉,欺骗,还是羞愧,说不清。

    回家之后杨莹没说话,闷头抽烟,大概她觉得她有些对不起我。

    我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有什么啊,我自己都不在乎,你怎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啊。

    “不是那么回事,妈的,”他在老尤面前亲口答应我的。“你等着,我给他打电话。”

    “喂……”她说完就冲了出去,我连拦都没拦住。

    半小时后,她脸色很不好看的进来了,不动声色的看了我半天,忽然又笑了。

    她自顾倒着酒,一杯杯的喝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我有点迷糊,我说,“你怎么了?”

    “你不知道吧,姓任的设了套,把叫刘甜的那小贱人扶了上去,听说还是个雏儿,我给老尤打电话,他第一句话就问我,你儿子还好吧?”

    我没说话。

    “真他妈的想不到啊,这个平时对我也姐姐姐姐叫的亲热的小贱人,居然跟我玩这手,

    也是个面前一套儿背后一套儿的人。”

    “妈的,为了一个领班的位置,把自己都卖了,我低估这小丫头了,别看她平时柔柔弱弱的,原来也不是什么好鸟儿!”

    杨莹絮絮的在一边骂着,我没说话,我忽然觉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我以为在锐舞广场

    这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她应该是干净的,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她还是出卖了她自己,出卖了我对她的一点好感,刚刚萌芽的友情。

    我不能忘记我迟到的时候,她帮我求情,我工作的时候,她帮我打扫卫生。

    她回不去家的时候,我带她回家。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徒劳无功,什么都可以牺牲。或许她根本就是这样的人,或许锐舞广场这个大染缸把她染黑,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变了。

    我忽然觉得很孤单,忽然渴望一个怀抱能让我觉得温暖,我的脑海里又很不合适宜忽然浮现出程羿的影子,这种想法让我觉得很吃惊,难道,我真的爱上他了么?

    爱情可以来的这么快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么?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又迟到了,想的太多,失眠。

    刘甜在门口拦住我,“怎么才来?”

    我说睡过头了。

    “除了睡你还会什么?要都像你这样那锐舞广场还开不开了?”

    我抬头看着她的脸,我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那一刹那我想起两个月前领班训斥我迟到的样子,一瞬间,恍若隔世。

    她终于很“高尚”的站在另一个队伍里,她拥有了对我们颐指气使的资本。

    为了走到这一步,她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我真的很想告诉她刘甜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吗?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鸟吗?你出卖了杨莹出卖了我,为了一个破领班的位置,你他妈的甚至把自己都卖了……

    可我什么都没说,我就那么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燃烧。

    她被盯的有些不自在,灿灿的说,“还看什么,快去干活。”

    我转身走了,杨莹来的时候,我没和她说这事,我怕她忍不住火捅出什么大篓子,不过恐怕以她的性格,她也不会轻易放过刘甜。

    果然,点单的时候她没等琪姐,也没找我。

    不一会包房里就开始大呼小叫了,杨莹那提高了八调子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当的什么领班啊,叫你倒杯酒你给我推三阻四的,让你倒是看的起你,知道不?怎么看怎么一副贱人样……

    杨莹指桑骂槐的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据包房的服务员说,她还往刘甜身上泼了几杯酒。

    后来我冲进包房,拉住有不知道是真醉还是假醉的杨莹。

    刘甜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手,她的眼里有一种我不熟悉的蔑视和放肆。

    “别这么无知,要怪就关你自己太大意太白痴,一张嘴把不住门,什么都往外说……”

    我忍不可忍,冲上去狠狠的抽了她一耳光,“你给我住嘴,你以为你自己挺光荣的?贱货!”

    “你……!”

    刘甜捂着脸盯着我,半晌她转了转脖子,把手放下,“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要不是你那天带我回家,我还不能知道那么多事,尤总说了,我年轻,这男人啊,就喜欢嫩的……”

    杨莹的脸色铁青,隐隐发作。

    就在我快拽不住她的时候,电话响了。

    她松开我,“喂?琪,在哪呢?快来。”

    “什么?你他妈的吵什么?我听不清……”

    放下电话,她一把拉住我,“走,小琪好像出事了,电话里哇啦哇啦的我听不清楚。”

    到了锐舞广场门口,我们才发现,琪姐漂亮的白色本田被人弄的乱七八糟,用油彩涂了很多不堪入目的符号和字,她靠在车旁,狠狠的吸着三五,“妈的,我饶不了她。”

    只有出于女人的嫉妒,才会做出这种事,我知道,是小月。

    琪姐直直的向高磊走去 ,暗暗的灯光下她带着一丝淡淡的妩媚的笑,仿佛没看见高磊身后的小月。

    她很亲昵的挽住高磊的手,他试图挣开,可是徒劳无功,他的眼神躲躲闪闪。

    “干什么啊,怎么了亲爱的”,琪姐用一种极度妩媚的声音甜甜的问。

    小月在一旁苍白着脸,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干什么呀,亲密完了就不认识了?还非得我说出来啊?”

    高磊一边推她一边唯喏,“琪姐,别闹了……”

    她眼睛一瞪,“什么叫闹?我告诉你高磊,我今天可不是和你闹来了,我得通知你一下,

    亲爱的,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了……”

    高雷怔住了,小月怔住了,所有的人都没有了声音。

    我不知道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我明白这句话对小月造成的打击有多大,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死死的,死死的盯着高磊的眼睛,然后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的转过去,一瞬间,我看见她的眼泪决堤而下。

    我忽然觉得琪姐是那样的残忍,不管为了什么,小月的爱是无辜的,她的感情是纯洁而善良的,她的泪,也是真的。

    高磊看着小月离开的背影,猛的甩开琪姐的手,“你怎么这么贱呢,滚。”他转身追了出去。

    那天晚上小月不知道去了哪里,高磊找了整整一夜,没有她的踪迹。

    为这事琪姐大发雷霆,她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高磊转身的时候,她很沉的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我会叫你付出代价。”

    我知道,琪姐不会放过高磊的。但我没有想到结果会是那样,悲哀而残忍。

    那天晚上场子里来了几个故意捣乱的混混,轮着番的拼命给DJ敬酒,高磊知道所有的人都是琪姐找来的,他喝与不喝,喝多喝少,他们都会一样找个理由闹事,于是他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把酒都泼在了他们身上。

    这当然很好的成全了他们打架的理由,连保安都来不及制止,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所有人都气势汹汹的砸烂了酒瓶子,一拥而上。

    顿时场子里乱成一团,跑的跑,喊的喊,保安提着电棍向舞池里疾步跑去。

    我在二楼的看台上,很清楚的看到了那一幕,一个人趁乱举起一个酒瓶子向高磊头上打去,鲜血染红了地面,触目惊心,小月摇摇欲坠的倒下去,是的,是小月,她像一只破碎的蝴蝶一样,缓缓的倒下去。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甚至所有的人都无法想像到,她在那一瞬间,可能来不及思考,或者是出于一种本能,她冲上去挡住了砸向高磊的酒瓶。

    鲜血刺激了每个人的神经,始作俑者在一瞬间已经跑的不知所踪。

    高雷抱着小月,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他无声的哭泣着,空张着嘴巴,却没有任何言语,我知道他很痛苦,每个人都已经无法保持冷静,因为小月震动了每个人的心,她的爱是那样的强烈,就算受了最致命的伤害,为了爱,她还是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

    顾小月,十九岁,女,锐舞广场合音师,父母离异,父不详。三年前,同学的生日宴会上她偶尔看见了年轻帅气的DJ高磊,从而陷入爱河,为了高磊她放弃学业,走进了这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她没能逃过这一劫,为了守候她生命里最昂贵最忠实的信仰,她永远的躺在了那里,再也不会醒来,头部的致命一击和先天性心脏病让她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高磊。

    她为了他与唯一的母亲决裂,为了他放弃了整个青春,最后为了他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高磊拿什么来承受这份爱?

    也许这世界上每一天每段时间都充斥着死亡,但是我无法相信小月的死亡,到现在我依旧分不清那天的喧闹到底是现实,还是一场梦境。

    锐舞广场的生意开始每况愈下,同时失去的两个优秀的DJ,两次流血事件,让锐舞广场蒙上了一层阴影。检查开始越来越多,客人就越来越少。

    无论尤老大再怎么厉害再怎么有地位,他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程羿依旧风雨不误的来接我,锐舞广场门庭冷落,渐渐的杨莹也很少来这里,波波不见了,小月也离开了,出了这么多事,琪姐自然也不能再来这个地方,身边剩下的只有一个程羿。

    我始终犹豫着,我要不要接受他,再爱一次?再让自己受伤一次么?

    我想起郑鹏,想起小月,我迷惘,不安,我还要爱么?我给不了自己答案。

    没有客人,我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酒精成全了程翌,成全了我的放纵,那天晚上我没有回自己的住处,他带我去了富豪大酒店。

    我承认我自己的堕落,我在身体和心灵上接受了他,因为在寂寞时他给我的安慰,他的契而不舍,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一切的一切。

    只有爱才可以让一个人笑靥如花,程翌对我真的很好,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我问他,我只是个身份低微的夜总会服务员,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会很深情的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告诉我,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身份,我爱的是你的人,爱是一种感觉,跟别的什么都无关,然后我就咯咯的笑着,说你真肉麻真肉麻。

    心里却无比的开心,因为他和我一样,相信爱只是爱,与别的什么没有关系。

    杨莹知道我与程羿在一起后,没有说什么,只是很长很长的叹着气,她的眼神,让我觉得不安。

    周哥辞职了,他在包房“办事”的时候被老婆逮了个正着,那女人一巴掌甩过去,狠狠的吐了两个字,离婚。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离婚,不过第二天,他就提出了辞职,没了DJ没了经理,更重要的是没了客人,锐舞广场终于解体了,任总宣布了老板的意思,停业,整顿,装修。

    我失去了经济来源,赋闲在家,学校一直没有回去过,期末考也没有参加,似乎那些生活,是属于上个世纪的,而我在这里经历了风风雨雨的洗礼,逐渐变得沧桑。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么和程翌走下去,没有工作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我忽然渴望回到学校,上课,学习,等待毕业,然后找一份让别人看的起的工作,风光的站在程翌身边,给他一个女人能给的一切。

    程翌在这个城市里没有房子,要他一个人负担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有时候,我觉得于心不忍,尽管女人会把男人当成一片天,但我不愿意程翌在我的世界里受太多的苦。

    房租到期了,我没钱交,学校也放假了,宿舍不准留人,我必须回家,否则我要露宿街头。

    到了这时我才发现,我真的很穷,我连回家的车费都成问题,程翌拉着我到街头,卖了他唯一的手机,看着他做这些的时候,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很感动,一直感动着。

    上车前,我把我自己的三星手机留给了他。

    我没和杨莹见面,虽然我很挂念她,我打电话告诉她,我要走了,她很沉默,她说,“哥们儿,回来记得找我喝酒。”

    走之前去了一次锐舞广场,里面确实在装修,只有工人在麻木的干活,所有的我熟悉的身影都消失了,波波,刘甜,任总,周哥,白小莎,杨莹,琪姐,高磊,小月......

    就好象曾经在这里经历的人生是一场梦,大梦初醒,曲终人散。

    在家的日子过的很平静,父母不知道我整整一学期都没有留在学校。妈妈还说,我沉静了许多,长大了。

    是呀,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谁能不长大?

    有时候深夜我会被噩梦惊醒,看着黑色的夜晚,我会想念那些人,更想念程翌,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我曾经打电话给他,他很忙。

    有时候他会跟我说,生活很困难,我毫不犹豫的往他卡里打钱,三百,五百,一千……

    我给杨莹打电话,她会试着和我说一些笑话,讲一些很开心的事,比如她又有了什么艳遇,她怎么捉弄那些看不上眼的男人,可是来来回回间,总有些沉闷和尴尬。

    我问她,琪姐怎么样了,她说她已经回日本了,她说琪姐很后悔,那件事对她的冲击很大,虽然最后没有追究到她,但是我想,她的良心应该时时刻刻受着谴责,小月在天上也在死死的盯着她,看着她,这就是最残酷的惩罚了。

    杨莹问我,“还和程翌在一起么?”

    “是的。”

    “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她没有再说话,很长很长的叹着气,最后挂断了。

    再打过去,她没有接,再打过去,她关机……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我的心开始一点一点沉下去。

    那天夜里我忽然惊醒,我想到,也许我能接受程翌离开我,可我接受不了他对我的感情是赤裸裸的欺骗和玩弄。

    这个假期过的很黯淡。

    后来很少能接到程翌的电话,也很少能打通他的电话。

    我开始意识到,在感情这条路上,我又踏上了不归途,更可笑的是,我再一次付出了我的所有。

    匆匆回到那个另我肝肠寸断的城市,风依旧缓缓的吹,行人依旧匆匆擦肩而过,我怔怔的站立在街头,黯然,恍惚。

    终于打通了程翌的电话,一个女人接的,她问我,你是谁?很轻很柔的声音,白小莎。

    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与这个正直善良的女子竟是如此的重逢。

    白小莎坐在我的对面,默然无语,咖啡的热气袅袅上升,我们的心却在一点点的下沉。

    离开锐舞广场,她去了另外一个夜总会,在那里,她认识了程翌。

    在程翌与我爱的死去活来的同时,他与白小莎也保持着情侣关系。

    他果然是条狼,他是一个只靠着风月场里的女人生活的小白脸。

    我忽然想起杨莹在电话里沉重的叹气,我想她可能在别的地方看见了这一切,只是她没有告诉我,她怕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白小莎的泪一点一点的流下来,我无动于衷,麻木的坐在那里,沉默,压抑的沉默。

    “小白鲨”,我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别相信男人,我们都没有错,走吧。”

    “忘了这些,我们都好好生活……”

    我以为我可以好好的再活一次,可是命运没放过我,我恨,恨郑鹏,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我更恨程翌,他毁了我对爱情的所有憧憬和向往。

    我更恨我自己,我变成一个下贱女人,被玩弄,被抛弃。

    咎由自取。

    我疯狂的想报复,我发疯的在这个城市里寻找程翌的影子,一无所获,他也消失了,背负了无数个女人的感情债,他也消失了。

    我只能等着天去报复他,我什么也不能做。

    学校的日子过的很平静,我安下心来每天上课,自习。同学都说我变了,变的沉默寡言,与过去判若两人。

    我学着努力去遗忘这一切,但是某个夜里我还会被噩梦惊醒,眼前浮过波波结疤的面孔,小月摇摇欲坠的身影,我还无数次的梦见程翌,在梦里他狰狞的望着我,一点点的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变成一条狼。

    醒来的时候我就一身冷汗,然后胃里开始痉挛,很疼很疼,从那以后,每当触及回忆里最深刻的地方,我的胃里都会一阵翻腾,就想有个人生生的扯着一样,疼,刻骨铭心的疼。

    有的时候我会想念杨莹,她的蓝宝石戒指一直戴在我的手上,每当我回忆或者想去触摸爱情的时候,它寒冷的光芒都无声的提醒着我曾经的爱情是怎样的残忍。

    我曾经想去找杨莹,可是拿起电话,我又放下,见到她,我能说什么呢,有些过去,也许是谁都不愿意去回忆和提及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有见呢。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许多人和故事在回忆里慢慢老去,我再没有见过杨莹,再没有见过关于虹场里的任何一个人。

    当有一天我再拨杨莹的电话话时,话筒里只有服务台小姐温柔的声音,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

    我怔立许久,该消失的,终于随风而不见,我们再也找不到彼此。

    有一天我坐出租车,红灯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从我面前走过,是杨莹,一定是她,我忽然有一种下车去抱紧她流泪的冲动,再抬头的时候,她已经消失不见,我们就这样,又擦肩而过。

    我顺利的拿到毕业证,同年八月,被一家企业录用,登上了飞往远方的客机,没有人知道我的这段过去,我深深的把它埋葬在心底。

    这么多年,我保持一个人微笑,一个人流泪,一个人走路。没有人可以走进我的内心,没有。

    以后的日子,我不知道何去何从,也许某一天,我会重新接纳一个人,也许我会孤老一生,我不知道,还有很多很的路,等我一直走下去,还有很多很多未来,等着我。

    往事随风而过,该忘记的,也终于要选择趁地忘记。

    我们走过青春,都伤痕累累,可是为了余下的四分之三人生,还要挣扎着,含着泪,而又微笑着,一步步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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