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色的雾,妩媚的妆,年少的他,翩若惊鸿。
朦胧的灯光下,水袖飞扬,凤冠霞帔,沾染点点红尘。 朱唇轻启,如花的腔调,应和陈年的曲,似水的双眸,冷冷地看过世事无常。
他,是风华绝代的虞姬。
他,是从一而终的程蝶衣。
戏起·入梦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年幼的他,过早地品尝到了人世冷暖,心也开始冻结成冰。
爱,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或许只是师兄那一个落满雪花的背影。月色温柔,他的心似乎也陷入尘埃中,开出娇嫩的花,眼中盛满点点柔情,像漫天粲然的星辰。
那一刻,他发誓要用一生来守护着岁月静好。纵使狂风骤雨,他也要为师兄撑起稚嫩而坚定的一片天。
入戏·沉梦
时光来复去。
彼时的孩童已长成为翩翩少年,同样与师兄在晨边的芦苇池高唱“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他,却在师傅要求下穿上了女装。他反抗,一次又一次地唱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纵他有万般柔情,骨子里依旧淌着坚毅的血液。一向英勇的师兄看到他因受罚而血肉模糊的手,竟是流下了眼泪。一滴泪砸到他的手背,他的手在轻轻颤抖,表情依旧倔强,眼神却在悄悄改变。当他第一次为了《霸王别姬》而流泪时,当他第一次将唱词改口时,就已注定,他要把他所有的年华奉献给舞台,奉献给京剧,奉献给虞姬,追随他的霸王,从一而终。
聚光灯一照亮,一切都消散了,只有他在凡尘中翩翩起舞,黯淡了世俗,惊艳了岁月。
戏终·梦醒
年华就像风,微风过处,人生就如苇丛被轻易地切割出错落 而杂乱的轨迹。
台上的他,仪态万千,风华绝代。台下的他,散落一头长发,镜中是苍白而又绝望的神情,喧闹的世界无法温暖他日益冰冷的内心,诺大的舞台只剩他一人孤独地旋转,吟唱。他的眼神依旧清丽,却再也盛不下那一缕淡淡的忧伤。
“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差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是一辈子。”曾经他以为可以跟师兄唱一辈子的戏,如今却曲终人散。夜凉如水,他在虞姬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熊熊烈火如妖艳的花,染红了天边最后一抹湛蓝。万般柔情在此时变成一把把利剑,他用尽全力高呼:“段小楼,你空剩一张人皮!”记忆里依稀可见的过往慢慢在眼前浮现,他已无力再去抚摸时光的伤口。
再次站上这个舞台,唱起熟悉的唱词,他还是虞姬,他还是虞姬深爱的霸王,只是他们都不再是当初的青春年少,穿过记忆的罅隙,儿时他经常背错的唱词再次顺口而出:“我本是男儿郎,又不是女娇娥。”一瞬间,他定格了所有动作,原来这么多年痛彻心扉、义无反顾的执着,都只是一场梦罢了。如今梦醒了,戏也该落幕了。一道余光冷冷地划过,这朵乱世中盛开的白莲,悄悄凋零。
尾声
烛火未明,摇曳满地的冷清,一支勾勒眉角的笔,静静等待着一双手画出浓墨重彩的妆颜。他穿着一身花影重叠的衣,摇落的一地繁华。他静静地和衣睡去,陷在了那段隔世经年的梦,梦里,唯有那一出《霸王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