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这是一个无诗的年代。诗人据说都被“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市场经济挤得掉队
了。斑驳的诗思已几近失踪,我们这些爱读诗,也曾舞文弄墨写下一两首怀春诗行的青年人,
也只好无言面对调谢已久的诗坛,颇为无奈的鞠上一躬。这是诗歌在逃亡吗?而我们盼望的
诗人流浪在何处?
诗界如此不景气,绝不是“生不逢时”一句话就可以推脱干净的。它不仅仅是外部气候
不佳所致,但也不能全怪拜金主义衍生的淘金潮流与摧枯拉朽的时尚热点。这里面也有诗歌
自身发育不良的原因。我们诗人面对着“无物之阵”到底写下了一些什么?是寂寞深闺的无
病呻呤,还是无人能懂的天书魔咒;是麻木到顶的理论说辞,还是教科书式的僵死语言;是
搬弄花样的先锋技巧,还是广告口号的堆积文采。可怜的感动跑到哪里去了,心灵的激情已
被物欲与谋生之道冲击得消失殆尽。
诗歌作为一门语言的艺术,同时也是一种心灵的杰作,它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写照。因
此诗歌的沉默,也就是心灵的沉默。诚如作家于坚在《1998中国新诗年鉴》的序言中的畅言:
“何谓诗歌,每一个时代都必须面对这个问题。每个时代,都有自己接近诗歌的方法,但有
一点是最基本的,这就是诗歌的力量总是和人类原初时代本能的创造力相联系,诗歌创造,
是对既成的文明史的一次次改写。......如果我们失去记忆,我们将失去自己,遗忘是死亡
的症状之一。没有记忆我们将不再是人类成员。诗歌的价值在于,它总是使人们重新回到开
始,领悟到存在的本真。诗歌是永远‘在路上’的,诗歌是穿越遗忘返回存在之乡的语言运
动。”
可见,对诗歌的信仰也表现出了一种悲天悯人的生活态度。有一句话说:“生活中的我
们不可能每个人都是诗人,但我们却绝不能都没有诗意。”写诗的心情也许大多在青春年纪,
它让我不禁想起在长安山的那四年大学生活。对诗歌的迷恋构成了那段时代的主旋律,埋首
于诗海、耕耘于诗田、默默于诗坛,但感觉却依然是甜美如初。我还记得我的每本笔记本都
密密麻麻的记下了许多知名或者不知名的诗人的经典名句,当然也少不了自己在课间上下偶
发的灵感。那种快乐是现在用任何东西都难以换回来的,我最难以忘怀的是这样的一句:
“你的痴情 许多次在酷热难当的夏季盛开 我不知哪样最适合你的心意 你能说出你的名字吗
好让我最透彻的喊一声你的芳名”
年青的时候,也许我们全都是诗人。因为青春诗行是用心灵来写的,是用激情用热血用
山呼海啸的感怀一撇一捺的镌刻下来的。虽然它还显得稚嫩,显得浅显与浮躁,但那一种燃
烧的本色也正是现实的诗歌所需要的。它是先点燃自己,再照亮诗歌的血性行为,是以涅磐
般的壮举托起了烟花之上的烟花。
诗歌需要再生,需要我们每个人校正自己的人生坐标,需要我们投入爱的宽容胸怀。诗歌的
生命在诗歌之外,诗的语感与节奏固然重要,但比起诗的人文关怀与终极眷注来得就要逊色
许多。
汉语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文字之一,汉语诗歌在体现语言的文采、内容的抒情之外,它的
更大潜力在于为精神的搏大与思想的深邃而不断的走向世界。诗歌不能仅到语言为止,炫耀
技术、艺术与魔术组合的诗歌迷宫是没有出路的。写着只能自己欣赏的诗人们,与其说是在
创造一堆精神垃圾,还不如说是在亵渎诗歌的灵魂。
诗歌之光是在真理的佑护之下,走向独立自在与从容的美感之境。它缘于被欣赏、被感
动、被爱戴而获得了诗歌的生命。来自广袤大地的诗歌精灵游走在民间,它不是返归于“知
识”,而是依托人心的“温度”。毕竟难以想像那些没有质感与体温的诗歌会蠃得诗的纪念
碑。
我们诗人当然不欠缺耀眼的才华,但遗憾的是他们的心胸好像还见得不够宽广。邻居家
的诗人不仅在为着一块面包的价钱与卖早点的依姆脸红脖子粗的讨价还价,还在回想着何日
才能再与卡拉ok包厢那个扭捏作态的小姐再来上一夜春情 。我们的诗人在堕落,连带着把
诗歌给途上了不归路。
诗歌的向度不仅是在揭露出人生的意义,还在与我们时代的一切龌龊丑陋与不义作战。
以笔为旗的诗人勇于从文明的废墟中重新站起,他不仅是在对日常烦俗的生活作一种诗意的
逃离,而且是在为守护一种生命的约定而忘我的投入。诗歌的生命还是一种清流的本性,它
不争名不争利,不急功近利不以圈派划定为牢,不以党同伐异的标准排斥有价值之作。它是
开放的,进取的,主动融合各家精品之处而透过灵魂来创造的“神性的篇章”。
我们欢呼“诗歌的复兴”能在新千年来临之际萌发再生的火种。让那些真正爱诗的人们
深入到时代的背面与正面、深入到自我心灵的倒影之处、深入到诗之“永恒”的精神深处,
我们就会慢慢的在遗忘的诉说中触摸到“诗歌在时间中”的真义,及其“原天地之美”的灵
魂魅力。让我们的诗人在认真的聆听生活的呼唤、坚持诗性价值标准的同时,执著于“无用
之用”的人生态度来唱出世间的“大音稀声,大象无形”的真实。